阅微草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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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微草堂笔记》作者纪昀(1724—1805)，字晓岚，直隶献县人。学问渊博，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任总纂官。《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著名的短篇志怪小说集。在时间内容上，主要搜辑当时前后流传于乡野的有关各种狐鬼神仙、因果报应、劝善惩恶的怪谈，或则亲身所听闻的奇情轶事；在空间地域上，范围则遍及全中国，远至乌鲁木齐、伊宁，南至滇黔等。全书语言质朴淡雅、亦庄亦谐，所以每脱稿一卷，即被亲朋好友竞相传抄刻印，一时竟享有同曹雪芹的《红楼梦》、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并行海内的盛誉。

鬼嘲学究
狐缘
梦入冥府
幻化狐女
唐生装鬼
二鬼核账
鬼惭
马语
幻术
隔世复仇
百年女鬼
借身复仇
怒骂城隍
女鬼挡车
骂狐遭戏
鬼藏药方
土地显灵
躲婚免祸
鬼使神差
雅狐
孟村某女
狐狸求仙
肥猪堕井救人
强盗救美
缢鬼讨替身
暂人轮回
智破雷击案
借金惩恶商
母救人子延寿
众鬼制暴
俗气逼狐
怕媳妇的狐仙
鬼怕好心人
鬼妻争大
鬼魂揭穿奸情
因果报应
鬼讼
狐妾
胆怯见鬼
阴问受罚
风雅鬼
知书达礼的鬼魂
悍妇
白日见鬼
义犬
鬼戏林鬼
不惧巨面怪
隐鬼
柴垛里的狐仙
装鬼被鬼吓
陈太夫人
知错就改
埋骨得救
欠债必还
烈妇鸣冤
两鬼论女人
缢鬼与溺鬼
贼喊捉贼
鬼讲鬼故事
家奴扮鬼盗玉璜
鬼怪作诗嘲狂生
以情解冤
狐女斩情思
鬼趣
无头鬼
贞妇
恶报如影随形
打抱不平的狐仙
姜三莽捉鬼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鬼狐
破镜重圆
隔世讨债
鬼魅留字露隐私
一善之报
两世夫妻
人在黄泉也有情
保守秘密的狐妖
老儒骂狐
亡兄报警
狐戏
平心静气退狐妖
至死不渝的爱情
害人反害己
陋容退鬼
真鬼吓死假鬼
滴血验子
孝子至情
旧情难舍
鬼也诳人
痴书生遇多情狐
走无常和能见鬼
阴谋害己
女鬼托身劝书生
斗鬼
鬼卖茶
青楼奇女子
狐女识伪
替子还债
狐妻
侍姬沈氏
鬼友
狐女报仇
侍郎夫人
鬼吵架
宋遇
鬼避节妇
狐惩学生
损人利己
前生朋友来世夫妻
聪明人做糊涂事
狐女当妻
鬼畏正气
青梅竹马难成双

鬼嘲学究 【原文】 爱堂先生言，闻有老学究夜行，忽遇其亡友。学究素刚直，亦不怖畏， 问君何往。曰：吾为冥吏，至南村有所勾摄。适同路耳。因并行，至一破屋 。鬼曰：此文士庐也。问何以知之。曰：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汩没。惟睡时 一念不生，元神朗澈，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状缥 缈缤纷，烂如锦绣。学如郑孔、文如屈、宋、班、马者，上烛霄汉，与星月 争辉。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荧荧如一灯，照映户牖。 人不能见，惟鬼神见之耳。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而知。学究问：我读 书一生，睡中光芒当几许？鬼嗫嚅良久曰：昨过君塾，君方昼寝。见君胸中 高头讲章一部，墨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字字化为黑 烟，笼罩屋上。诸生诵读之声，如在浓云密雾中，实未见光芒，不敢妄语。 学究怒叱之，鬼大笑而去。 【译文】 爱堂先生说：听说有位老学究晚上走路，忽然遇到已经去世的朋友。学 究的性格一向刚强直爽，也不害怕，便问：“你到哪里去？”鬼友回答说： “我做了阴曹地府的小官，现在到南村去捉拿某人的灵魂，恰好和你同路。 ”于是，二人并肩前行。 走到一所破房子时，鬼友诡“这是一位读书人的住室。”学究问他怎么 知道。鬼友说：“人们白天忙忙碌碌，灵性全被淹没。惟独晚上入睡以后， 一切杂念统统熄灭，元神才明亮透彻地显露。胸中读过的书，字字都吐出光 芒，从全身孔窍向外进射，那形状缥缈缤纷，就像锦绣一样灿烂多彩。学问 如郑玄、孔颖达，文才如屈原、宋玉、班固、司马相如的，身上放出的光芒 一直照射到太空银河，与星月争辉。其次的光芒数丈，再次光芒数尺，才学 越差，光芒越弱，最下等的也有荧荧灯火般的光亮，能够照映门窗。这光芒 ，世间人是看不到的，惟有鬼神才能看到。这所破房上的光芒有七八尺高， 所以我知道里面睡着一位读书人。” 学究问：“我读了一辈子的书，不知睡着的时候，发出的光芒该有多高 ？”鬼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久才说：“昨天我路过你教书的学 舍，你正白天伏在桌上睡觉。看到你胸中有解释经义的文章一部，试卷五六 百篇，经文七八十篇，应试的策略论文三四十篇，字字化作黑烟，笼罩在学 舍上面。学生们读书的声音，就像淹没在浓云密雾中。实在不曾看到一点光 芒，不敢胡说。”学究恼怒，叱责鬼友。鬼友大笑着走了。 狐缘 【原文】 献县周氏仆周虎，为狐所媚，二十余年如伉俪。尝语仆曰：吾炼形已四 百余年，过去生中，于汝有业缘当补。一日不满，即一日不得生天。缘尽， 吾当去耳。一日，冁然白喜，又泫然自悲。语虎曰：月之十九日，吾缘尽当 别。已为君相一妇，可聘定之。因出白金付虎，俾备礼。自是狎昵燕婉，逾 于平日，恒形影不离。至十五日，忽晨起告别。虎怪其先期，狐泣曰：业缘 一日不可减，亦一日不可增。惟迟早则随所遇耳。吾留此三日缘，为再一相 会地也。越数年，果再至。欢洽三日而后去。临行呜咽曰：从此终天诀矣。 陈德音先生曰：此狐善留其有余，惜福者当如是。刘季箴则曰：三日后终须 一别，何必暂留。此狐炼形四百年，尚未到悬崖撒手地位。临事者不当如是 。余谓二公之言，各明一义，各有当也。 【译文】 献县周氏的仆人周虎，被狐仙迷惑，二人像夫妻一样生活了二十多年。 狐仙曾对周虎说：“我修炼已经四百多年，在以往的生涯中，同你有注定的 缘分应当弥补，差一天补不满，就不能升天。缘分已尽，我就该告辞了。” 一天，狐仙喜笑颜开，随后又自己悲伤起来，对周虎说：“本月十九日 我们缘分已尽，就该分别了。我已经为你选好一个妻子，可以下聘礼将婚事 订下来。”说完拿出银子交给周虎，让他准备聘礼。从此后二人亲昵缠绵， 形影不离。到十五日这天清晨，狐仙忽然起身告别。周虎对她提前告别感到 奇怪。狐仙哭着说：“缘分不可减少一天，也不能增加一天，至于推迟或提 前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我留下三日缘份，是为了再有一个相会的余地。 ”过了几年，狐仙果然再次返回，与周虎欢度三日后才走。临行之前狐仙很 伤心，呜咽着说：“从此终生永别，再也不能相见了。” 陈德音先生说：“这一狐仙善于留有余地，爱惜幸福的人就应该这样。 ”刘季箴则说：“三日后终须一别，何必有必要再留这短暂的时间吗？这个 狐仙尽管修炼了四百年，还没有修炼到悬崖撒手、彻底摆脱尘世的境界，碰 到事情不应当如此。”我认为他们的评论中各明一义，各有道理。 梦入冥府 【原文】 北村郑苏仙，一日梦至冥府，见阎罗王方录囚。有邻村一媪至殿前，王 改容拱手，赐以杯茗，命冥吏速送生善处。郑私叩冥吏曰：此农家老妇，有 何功德？冥吏曰：是媪一生无利己损人心。夫利己之心，虽贤士大夫或不免 。然利己者必损人，种种机械，因是而生，种种冤愆，因是而造。甚至贻臭 万年，流毒四海，皆此一念为害也。此一村妇而能自制其私心，读书讲学之 儒对之多愧色矣。何怪王之加礼乎？郑素有心计，闻之惕然而寤。郑又言此 媪未至以前，有一官公服昂然入。自称所至但饮一杯水，今无愧鬼神。王哂 曰：设官以治民，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但不要钱即为好官，植 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官又辩曰：某虽无功，亦无罪。王曰： 公一生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 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官大淑躇，锋棱顿减。 王徐顾笑曰：怪公盛气耳。平心而论，要是三四等好官，来生尚不失冠带。 促命即送转轮王。观此二事，知人心微暧，鬼神皆得而窥。虽贤者一念之私 ，亦不免于责备。相在尔室，其信然乎。 【译文】 北村的郑苏仙，一天在梦中到了冥府，看见阎罗王正在审讯被囚的鬼魂 。有一位邻村老妇人来到殿前。阎罗王见了，立即改换一副笑脸，拱手相迎 ，又赐给一杯茶。随后命令下属官吏快送她到人间一个好地方去投生。郑苏 仙偷偷问身旁的冥吏：“这老妇人有什么功德？”冥吏说：“这老妇人一生 从不损人利己。利己之心，即使是贤士大夫，也难以避免。然而，追求利己 的人必定要损害别人，种种诡诈奸巧行为便从这里萌生，种种冤屈事件也因 此造成，甚至遗臭万年，流毒四海，都是由于这利己私念害的。这位农村妇 女能够自己控制私心，读书讲学的儒生们站在她的面前，很多人会面有愧色 。冥王对她格外尊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呀！”郑苏仙一向是个很有心计的 人，听了这番话心中一惊，立即醒了。 郑苏仙又说：在农妇到阎罗殿以前，有一官员身穿官服，昂首挺胸地走 出殿来，声称自己生前无论到哪里，都是只喝一杯水，现在来冥府报到，无 愧于鬼神。阎罗王微微一笑，说：“设立官职是为了治理百姓，下至管理驿 站、河闸的小官，都有兴利除弊的事情应该去办理。只是不贪图钱物就算好 官，那么在公堂上设立一个木头人，连一杯水都不喝，岂不是更强于您？” 这位官员辩解说：“我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没有罪过。”阎罗王说：“你一 生处处谋求保全自身，某件狱案，你为了避免嫌疑，应当发言却闭口不讲， 这不是有负于民吗？某件事情，你怕麻烦和责任重大，应该去办却没有去办 ，这不是对不起国家吗？三年一次的政绩考核，是为了什么？没有功绩，就 是有罪过！”官员听后，顿时傲气消减，局促不安。阎罗王慢慢地打量着他 ，笑着说：“我不过是怪你蛊气凌人罢了。平心而论，你还算个三四等的好 官，转生之后还丢不了乌纱帽。”接着催促冥吏送他去转生。 根据这两件事情，可知鬼神对于人心深处的细微隐私都能窥破，就是贤 人的一点儿私心杂念，也不免受到责备。“相在尔室”这句话，是可信无疑 的。 P1-4

《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著名学者纪昀晚年所作的笔记小说集，全书主要记述狐鬼神怪故事，都是篇幅短小的随笔杂记；但也不是像作者在《姑妄听之》的小序中所称的那样，仅仅是“追录旧闻，始以消遣岁月”的无聊之作。他写作的用心是以期“不乖于风教”、“有益于劝惩”。因此，全书着重在封建道德的说教和因果报应的宣传，恰好迎合统治阶级的需要。加之本书语言质朴淡雅、亦庄亦谐，所以每脱稿一卷，即被亲朋好友竞相传抄刻印，在上层社会广为流传，一时竞享有同曹雪芹的《红楼梦》、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并行海内的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