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眼中的微尘

第二帝国战舰麦克阿瑟号拦截了一架来自微尘星的探测器，由此揭开了人类与外星智慧生物第一次接触的序幕。海军官兵、商人和科学家们组成了一支科考队，他们各怀心思，一同前往微尘星系的探险。
面对恶劣的太空环境、残酷的政治博弈以及诡异莫测的外星生物，人类会有何收获，又能否全身而退？

拉里·尼文（1938—），世界著名的科幻小说作家，杰出的硬科幻大师。
拉里·尼文从1964年开始科幻创作，后以“已知空间”未来史系列小说闻名科幻界。此系列包括三十多个短篇故事和长篇小说，其中最著名的杰作《环形世界》曾斩获美国科幻界最重要的两个奖项——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1970）和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1971）。他还曾多次获得雨果奖的最佳短篇奖和轨迹奖，并摘得普罗米修斯奖，海因莱因奖和日本星云赏等众多科幻奖项。
除了“已知空间”系列，尼文的代表作还有《魔法逝去》系列、《梦之园》系列等，并与杰里·波奈尔合著多本畅销科幻小说。尼文的作品科学基础扎实，技术细节翔实。著名科幻作家大卫·布林曾评价他说：“尼文已经把硬科幻领域中的资源开掘殆尽，弄得其他人无事可干了。”
2015年，拉里·尼文获得美国科幻作家协会授予的大师奖。

杰里·波奈尔（1933—），美国著名科幻小说家，专栏评论家、记者，曾任美国科幻及奇幻作家协会主席。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年起，波奈尔与拉里·尼文合著了《天外覆足》、《尽忠之誓》、《上帝眼中的微尘》等多部畅销科幻小说。其中《天外覆足》曾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榜榜首，《撒旦之锤》曾居该榜亚军，并获得1978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的提名。波奈尔与尼文合著的最新作品是2009年的《逃离地狱》。

★大概是我读过的最棒的科幻小说。
——罗伯特·A.海因莱因

★引人入胜、霸气十足，为“第一次接触”这个迷人的话题提供了精彩的新思路。
——弗兰克·赫伯特，《沙丘》作者

★许多年来我读得最入迷的故事。
——西奥多·斯特金，《微宇宙的上帝》

★尼文已经把硬科幻领域中的资源开掘殆尽，弄得其他人无事可干了。
——大卫·布林，美国著名科幻作家、空间物理学家

第一部 疯狂埃迪探测器
第二部 疯狂埃迪跳跃点
第三部 遇见疯狂埃迪
第四部 疯狂埃迪的答案

零八 外星人
罗德僵硬地站在巨大的书桌前。海军五星上将霍兰德·克兰斯顿——皇帝陛下在跨煤袋星云防区的军队总司令，正隔着玫瑰色柚木书桌瞪着罗德，然后对一捆厚厚的文件指了指。
“知道这是什么吗，上校？”
“不知道，长官。”
“把你踢出海军的请求。帝国大学一半的教师、教会四分之一的神父、一位主教，还有人类联盟的秘书。煤袋星云这一侧每颗滴血的心都想将你千刀万剐。”
“是，长官。”除此外，似乎也没别的可说了。罗德僵硬地站着，等着对话结束。
“向人类第一次接触到的外星人开火，”克兰斯顿冷冷地说，“破坏他们的探测器。我们只找到了一个乘客，而且还是死的，知道吗？大概死于生命系统衰竭。”克兰斯顿摸了摸那捆文件，又恶狠狠地推开，“该死的平民，他们总能影响海军决策，他们让我别无选择。好了，布莱恩上校，我作为该区的五星上将，特此批准你晋升为上校，并把皇家巡洋战舰麦克阿瑟号的指挥权交给你。现在，坐下吧。”罗德恍恍惚惚地找椅子坐下。克兰斯顿咕哝着说：“我让那些浑蛋看看，想教我怎样管理舰队是吧？布莱恩，你可是海军里最幸运的军官。不管怎样，委员会都会同意你的晋升，但如果没有这一出，你肯定留不住那艘船。”
“是，长官。”罗德的声音里已经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一股骄傲之意。麦克阿瑟号是他的了。“长官，他们在探测器里找到什么了吗？把探测器留在轨道上后，我就一直在工作场里忙着对麦克阿瑟号进行整修。”
“我们已经打开它了，上校。我不清楚我们找到的东西是什么，但我们进入了它内部，发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放大的图片。
这个生物被摊在实验台上。旁边的比例尺显示，它个头很小，从头到脚长1.24米，罗德一开始以为那是鞋子，然后才确定那是它的脚。虽然脚的前端被一个像是角的东西遮住了，还是能看出脚上没有脚趾。
剩余部分简直就是混乱的噩梦。两条细长的右臂末端长着小巧的手掌，每只手掌上有四根手指和两根相对的拇指。身体左侧只有一条强壮的手臂，实质上就是一大根肌肉棍，比两条右臂加起来还要粗很多。左手只有三根粗手指，像虎钳一样合着。
残疾？突变？这个生物腰部以下是对称的，上身则不对称。这具躯干凹凸不平，其肌肉组织比人类复杂，罗德无法辨别出肌肉之下的基本骨骼结构。那些手臂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两条右臂的肘部契合得太完美了，就像嵌套在一起的塑料杯。这是演化的结果，这个生物不是残疾。
最糟糕的是头部：没有脖子，左肩的巨块肌肉平滑地斜向延伸到头顶。左侧头颅和左肩融成一体，比右侧要大很多。没有左耳，也没有地方能添上一个。右侧则生有一只妖精似的膜状大耳朵，窄窄的右侧肩膀和人类几乎一样，只是这个肩膀下方微靠后的位置还有个同样的肩膀。
罗德以前从未见过那样的脸。长在这么一个脑袋的表面，它根本就不该叫做“脸”。脸上却有两只对称的斜眼，大张着，和人类的很像，有点儿东方人的感觉。还有一张嘴，僵硬地微张着，露出牙齿尖端。
“嗯，你觉得怎么样？”
罗德回答：“我很抱歉这家伙死了，我有无数的问题想问。舱里就这一个？”
“对，就这一个。现在来看看这个。”
克兰斯顿碰了碰书桌一角，打开嵌壁式控制面板。罗德左侧墙上的窗帘被拉开了，房间里的灯光变暗。墙上出现一块屏幕，显示出一片白色。白幕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些剪影，影子向中间聚拢，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了，总共不过几秒钟时间。
“这是我们从你船上朝恒星方向没被烧毁的摄像头里取出来的。下面我要慢放一次。”
白色背景下，剪影颠簸着向中央移动。上将暂停影片，画面上是六个剪影。
“怎么样？”
“他们看起来像——像那个东西。”罗德说。
“很高兴你这么想。再看。”投影仪再次开始工作。这些奇怪的剪影变小、聚拢，接着消失了——不像是缩小到无穷小，而是直接蒸发了。
“这表示乘客从探测器中弹出来，然后被光帆烧掉了。这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大学的研究员可以给你找出四十种解释，而且图片也不够清晰。注意到他们有多扭曲了吗？不同大小、不同形状，没法分辨他们是死是活。一位人类学家代表认为这些是神灵的雕像，扔出来是以免亵渎神灵。他到处向其他人推销这个理论，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影片上的瑕疵，或者是兰斯顿场制造的海市蜃楼，或者根本就是假的。”
“是，长官。”不需要任何评论，罗德也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他回到座位上，再次检查这些照片，一肚子疑问。要是驾驶员没死就好了。
过了许久，上将咕哝说：“好了，这是报告副本，拿去好好研究，明天下午你和总督有个会面，他希望从你这儿了解一些事情。你的人类学家帮忙写的报告，如果你愿意，可以和她讨论讨论。晚些时候你可以去看看那个探测器，我们今天会把它带下来。”看见罗德惊讶的脸，克兰斯顿咯咯笑起来，“不明白为什么给你这东西？你会知道的。陛下有所计划，而你要参与其中。到时会告诉你的。”
罗德敬了个礼，把这份最高机密夹在臂下，带着疑问离开了。
探测器里的大部分设备都变成了一堆废料——熔融的塑料、集成电路的残骸、奇怪的导体和半导体零件杂乱无序地堆在一起。没有发现侧支索，也没有把它们卷起来的设备，探测器一端的三十二个突起物上也没有孔。如果整套侧支索是一个单分子，就能解释它们为什么不见了：在激光炮把它们打下来时，大概就分解了，发生了化学变化。但是，他们是怎么控制光帆的？那些侧支索是不是被设计成和肌肉一样可以缩放？
探测器上一些完好的机械设备很古怪。零部件没有统一标准，两个几乎具有同样功能的零件可能略有不同，或者干脆完全不同；支架和配件像是手工雕刻出来的。这个探测器既是一台机器，也能说是一件雕刻品。
这份报告几乎就是由一堆问题组成的。罗德看到这里，摇了摇头，然后呼叫莎莉。她随即来到罗德的房间。
“是的，这是我写的。”她说，“大概探测器里每个螺母和螺栓的设计都不一样。如果说它具有某种宗教目的，或许还说得通，但它没有。你知道冗余的作用吗？”
“机械上？准备两个做同样工作的设备，以防其中一个坏掉。”
“嗯，看上去微尘人做足了双重保险。”
“微尘人？”
她耸耸肩说道：“我们总得称呼他们吧。微尘工程师设计了两个负责同一项工作的不同设备，这没问题，但第二个还参与两项其他工作，而且一些组件还融合双金属温度调节器和热电发电机于一体。罗德，我几乎看不懂这些词语。标准件，人类工程师使用标准件，对吗？”
“如果是复杂的工作，当然需要标准件。”
“微尘人不这样。他们的东西都是一体的，所有部件都相互影响。罗德，微尘人很可能比我们更聪明。”
罗德吹了声口哨。“那就恐怖了。等等，他们可能掌握了奥尔德森引擎技术，对吗？”
“这我不清楚，但他们拥有我们没有的东西，比如生物温度超导体，”她说着，把文件卷起来，像是已经把这个短语背下来了，“上面还涂着条纹。”
“还有这个。”她伸手把报告翻了一页，“这里，看这幅图，还有这些小型流星洞。”
“是微陨石撞击造成的，这说得通。”
“没有任何直径超过四千微米的东西能通过流星防御系统。只是我们没找到他们的流星防御系统，他们没有兰斯顿场或类似的东西。”
“但是——”
“一定是那张帆出问题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的自动驾驶仪向我们发动攻击，因为它把麦克阿瑟号错认为流星了。”
“飞行员呢？为什么他不——”
“不，据目前的判断，当时那个外星人处于冷冻睡眠中。大概在我们把他带上船时，生命保障系统出故障了。是我们杀了他。”
“你确定吗？”
莎莉点点头。“验尸部分占了半份报告。”她翻到那几页，罗德的脸抽了一下。莎莉·福勒的胃比大部分贵族女士都要强壮。
微尘人的肌肉苍白无血色；血液是粉红色的，像树汁和人血的混合物。外科医生在背后割得很深，从颅骨后到人类尾椎所在位置的骨头全露了出来。
“我不明白，脊椎在哪儿呢？”
“没有脊椎。”莎莉告诉他，“微尘人并没有演化出脊椎。”
背部有三根脊骨，每根都和腿骨一样坚固。最上方的是头骨延伸出来的部分，像是头骨长着二十厘米长的把手。这根脊骨下端的关节和肩膀水平——这个生物可以点头，但没办法转头。中间那根脊骨更长、更粗，延伸到大约后腰的位置，其末端是个庞大而复杂的联结器，部分是球窝式关节。最下方那根脊骨向臀部方向变大，连接大腿。背部有脊髓，这是主要的神经线，但脊髓是沿着腹部到达脊骨的，而不是包裹在脊骨中。
“这家伙转不了头。”罗德大声说，“只能在腰部转动，所以这个大型关节才这么复杂，对吗？”
“对。我看见他们测试那个关节。如果要向后看，就要把整个躯干转过去。神奇吧？”
罗德点点头，翻过一页。下一张照片上头骨已经打开了。头部是倾斜的，不出意料。不仅左脑——用以控制神经分布复杂的右臂——比较大，而且左肩的大块肌腱也连接到头骨左侧的凸起上，以获得更大的杠杆力。
“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些手臂而设计的。”莎莉说，“把微尘人看成工具制作者，你就明白了。两条右臂用于精细的工作，比如修手表；左臂用来干体力活。大概只用左手就能把气垫汽车的一端抬起来，用右手就能修理发动机。而霍罗维茨那个白痴居然认为这是突变！”她翻过几页，“看。”
“对，我也注意到了，这些手臂契合得太完美了。”照片上两条右臂被摆成各种姿势，但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互阻碍。伸直后两条手臂一样长，但底下的手臂前臂较长，肱骨较短，而上面那条胳膊的前臂和肱骨长度差不多。两条手臂垂放一侧时，上手臂的指尖刚好在下手臂的手腕处。
莎莉离开后很久，罗德还在研究这份报告。当他终于看完时，三个结论在他脑里挥之不去：
第一，微尘人是拥有高智商的工具制造者。
第二，这个微尘人穿越了三十五光年的距离找到人类文明。
第三，罗德·布莱恩杀了他。
零九 总督的决定
总督宫殿耸立在新苏格兰唯一的大城市中。莎莉仰慕地盯着这座巨大的建筑，兴奋地指出，建筑颜色会随着飞行器的每一下动作而改变，形成色彩的波浪。
“是怎么达到这种效果的？”她问，“看起来不像油膜。”
“是优质的新苏格兰岩石。”辛克莱回答说，“你以前一定没见过这样的岩石。这里本来没有任何生命，直到第一帝国播种下第一粒种子。宫殿用岩石砌成，色彩就像是从里面溢出来的一样。”
“很漂亮。”莎莉对他说。这座宫殿是附近唯一的建筑，周边是一大片空地。新苏格兰到处都是拥挤窄小的公寓，从空中很容易便能发现像树木年轮一样的同心圆组合图案，这是在建造更大的防护场发生器。莎莉问：“采用矩形图案来规划城市，不是更简单吗？”
“更简单，是的。”辛克莱回答，“但我们经历过两百年的战争，小姑娘。大家不在乎是否受防护场保护——不是我们不相信海军和帝国，”他急忙补充道，“只是旧习惯不容易改变。我们宁愿挤在一起，确信自己能战斗。”
飞行器在空中盘旋，降落在宫殿伤痕累累的熔岩屋顶上。下面的街道上满是各种色彩的格子布和格子呢，狭窄的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看到这个帝国防区的首府居然这么小，莎莉非常惊讶。
罗德把莎莉和军官们留在舒适的大厅里，自己跟着刻板的陆战队向导往前走。会议厅既简约又华丽，没有任何装饰的岩石墙和带有图案的羊毛地毯、挂毯形成鲜明对比。战旗高挂在椽上。
陆战队士兵指了个座位给罗德。他前面就是为会议和与会者搭起来的高台，上面是总督的宝座，俯视着整个房间。然而，在皇帝陛下莱奥尼达斯九世的威严画像下，总督的宝座都显得十分微小。如果有消息自皇帝陛下那里传来，画面便会动起来，但现在，画上只有一个年不过四十的男人，穿着海军元帅的午夜黑礼服，礼服上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挂上勋章。那双黑色的眼睛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房间很快便坐满了：防区议会成员、陆军及海军军官、由忙碌的书记员陪同着的步伐匆匆的平民。罗德对将要发生的事毫无头绪，但他注意到背后的人向他投来嫉妒的目光。目前为止，他是坐在前排嘉宾席里最年轻的军官，克兰斯顿上将在罗德左侧隔着两个座位坐下，向这位下属生硬地点点头。
一声锣响。宫殿的总管有黑炭一般的肤色，那根标志性的鞭子塞在白色束腰制服里，他走上高台，带着权杖出现。一行人鱼贯而入，走到高台上各自的座位坐下。罗德觉得，帝国政务委员会的委员们没他们的头衔听起来那么威严。他们通常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但很多人露出一副和肖像中皇帝陛下一样的表情——那种扫过房间里的众人，目空一切的表情。他们冷漠地坐着，直到锣声再次响起。
总管拿着权杖在高台上站定，三次叩击地面。“尊敬的史蒂芬·尤里·亚历山德罗维奇·梅里尔殿下，由皇帝陛下委任的跨煤袋星云防区总督。愿神赐予陛下及殿下以智慧。”
大家赶紧站起来。罗德一边起立，一边琢磨着正在进行的仪式。要愤世嫉俗很容易。毕竟，梅里尔只是血肉之躯，皇帝陛下也只是血肉之躯，也是一次只能穿一条裤腿的普通人，但他们肩负着全人类的命运。政务委员会提出建议，参议院进行讨论，众议院的议员们则大声喊叫着提出要求。然而，当不同的要求都得到表达，当所有建议都被仔细考虑过后，必须有人以全人类之名采取行动。不，这种仪式性的入场并不夸张，拥有这种权力的人需时刻铭记自己的地位。
总督是一个高瘦的男人，长着浓密的眉毛。他穿着海军制服，胸前是太阳彗星徽章，身上挂着多年为帝国效力所获的勋章。他走到自己的宝座前，面向上方的肖像鞠了个躬。总管带领大家宣读完效忠誓词，梅里尔坐下，向委员们点点头。
博宁公爵，德高望重的政务委员会主席，站在会场中间。“大人们，先生们，奉总督之命，召开本次会议，讨论来自微尘星的外星探测器问题。本次会议可能持续很长时间。”他补充了最后一句，听不出一丝讽刺的味道。
“呈现在你们面前的是我们此次对外星探测器的调查报告。我把它归纳为两点：第一，这些外星人既没有奥尔德森引擎，也没有兰斯顿防护场；第二，他们似乎拥有比帝国——甚至第一帝国——任何技术更为先进的技术。”
房间里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很多帝国官员和多数国民对第一帝国怀有一种近乎神秘的敬畏感。博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我们该做些什么。下面请防区外交部长，尊敬的特拉芬·吉尔里大人发言。”
特拉芬爵士身高与总督接近，但这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与总督匀称的运动员身材不同，特拉芬爵士的身形就像一只桶。“尊敬的总督殿下，大人们，先生们，我们已经派了一名通信员前往斯巴达，另一位也将在这周内出发。这个探测器的速度低于光速，而且是在远超过一百年前发射的。接下来几个月内我们都无须对它做什么。在此，我建议做好前往微尘星考察的准备，其他方面则等待陛下的指令。”吉尔里下唇前突，咄咄逼人地环视整个会议厅。“我猜，对那些熟悉我脾性的人来说，这提议很是出乎意料，但我认为，思考这件事情时，眼光放宽一些才更明智，我们的决定也许会影响到人类的命运。”
下面传来赞同的低语。主席向他左侧的人点点头。“下面请防区军政部长，理查德·麦克唐纳·阿姆斯特朗大人发言。”
和特拉芬爵士庞大的体形相比，军政部长几乎称得上娇小。他的五官同样小巧，与身材相称，面部轮廓不够分明，因此那张脸给人以软弱的印象。只有那双眼睛十分冷酷，露出与他上方肖像相称的目光。
“我完全理解特拉芬爵士的想法，”阿姆斯特朗开口道，“我不介意承担责任。在斯巴达有位最聪明的人做我们的后盾，我们即便失败或犯错，也有他在，这是极大的安慰。但我们不一定有这个时间。想想，一百一十三年前，按照我们的记录，微尘星还十分明亮，胜过默奇森之眼。后来的某一天，它熄灭了。毫无疑问，就是在那时，探测器已掉过头做好准备，向我们的星系减速靠近。发射它的激光器很长时间里一直开着。建造者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用以开发新技术。想想，大人们，一百五十年间，地球人的技术从风力战舰发展到登上月球，从火药发展到氢聚变，发展到大概能够制造这种探测器的技术水平。而此后不到一百五十年，我们拥有了奥尔德森引擎、防护场、十处星际殖民地，建立了共管国。五十年后，舰队走出地球，建立第一帝国。这就是一百五十年对一个成长中的民族的意义，各位大人。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否则他们早就来到这里了。
“我说，我们等不起！”老人有力的声音充满整个会议厅，“等着斯巴达下命令？我没有冒犯陛下那些智囊团的意思，但他们能比我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等他们回复时，我们已经又送出更多报告了。也许这边的情况已经变化了，他们的指示会变得毫无意义。老天，不如让我们自己去犯错！”
……

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传统上认为奥尔德森引擎是有利无弊的恩赐。奥尔德森的发现使超光速旅行成为可能，如果没有奥尔德森引擎，在卫国战争摧毁了地球上的共管国政权时，人类就会被困在小小的太阳系里。但事实上，我们现已在二百余个星球落足。
它确实是一个恩赐。没有奥尔德森引擎，我们也许早已灭绝。但它真的有利无弊？未必。奥尔德森引擎在开拓星际殖民地、促成星际接触、推动第一帝国建立的同时，也带来了星际战争。所有星球陷入了长达二百年的内战，而开拓这些星球的飞船与摧毁它们的飞船上装的都是奥尔德森引擎。
由于奥尔德森引擎的存在，我们不需要考虑恒星间的距离。因为我们可以在不同恒星系间瞬时穿梭，而使用的船和所需动力只要按照行星间的距离配置即可。人类第二帝国统治着两百个星球以及之间的所有空间，总范围超过十五亿立方秒差距？？
试想有无数细小气泡，稀疏分散地从一片广袤、漆黑的海里升上来。我们统治了其中一些气泡，但周围的海水里有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公元3029年，安东尼·霍瓦特博士在布莱恩研究院发表的演讲